两任总理接连闪退,也叫不醒继续装睡的法国人 - 新闻详情

两任总理接连闪退,也叫不醒继续装睡的法国人

来源:冰川思想库

分类: 其他

发布时间:2025-10-10 08:13:09

“从摇篮到坟墓”的全套福利,需要高额税收维持。可是,福利支出增长容易下降难,高税收却抑制了经济活力,导致经济增长乏力。

10月6日,上任仅27天的法国总理勒科尔尼闪电辞职。总理没干满一个月,新任内阁部长们更是“一日游”——10月5日勒科尔尼才完成组阁。

马克龙2017年担任法国总统先后任命了7位总理,几乎是一年一换的频率。勒科尔尼的前任贝鲁在位仅仅9个月,就在一场议会信任投票中“大比分”出局。贝鲁内阁仅获194票支持,反对票高达364票。这是第五共和国第三位被议会不信任案“驱逐”的总理,戏剧性程度比勒科尔尼的“闪退”不遑多让。

连续两任总理戏剧性的退场,凸显了法国政府目前的财政困境。

01

贝鲁内阁和勒科尔尼内阁的“催命符”是法国难产的2026年财政预算案。削减438亿欧元财政支出,动了社会福利保障的蛋糕,也要了两任内阁的命。

今年7月提出、贝鲁政府制定的法国2026年预算草案,计划削减438亿欧元财政支出,财政赤字水平降至GDP的4.6%。

为了实现这一目标,贝鲁政府采取了开源节流的做法。只是对高收入人群临时增税的“开源”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质意义,主要还得节流——冻结养老金和社会福利的年度涨幅、裁撤3000个政府岗位。

尽管没有削减福利蛋糕,但是冻结福利增长,也冒了巨大的政治风险。此外还有一个取消两个公共假日的“添头”,也是人憎狗嫌。习惯了少工作、多拿钱的法国人,就像豌豆公主那般娇嫩欲滴。

可以想见,这份预算案递交到议会后,会经历怎样的曲折。台面上是没完没了的审查、辩论,台面下是复杂的政治博弈和利益交换。一通讨价还价后,达成减支目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,甚至不降反增也不无可能。

为了避免议会的讨价还价,贝鲁总理不惜采取非常举措“49.3”,这个神秘的数字是指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宪法第49条第3款。该条款授权内阁可以不经议会下院投票,直接宣布某项法案通过,除非反对党在下院发起不信任案动议,并投票迫使内阁倒台。

讲白了,就是内阁绕过议会对法案的审查机制,迫使议会“二选一”:要么全盘接受预算案,要么直接让政府倒台。

这种不留博弈余地的“赌命”操作在第五共和国60年历史中出现了90次,每次出场都会引发巨大的政治争议。贝鲁总理也未能幸免,被议员们猛批“专制”、“缺乏协商精神”。法国的主流社会舆论也不站在总理这边。福利蛋糕大家吃,谁肯轻易放弃呢?

议会挟民意之重,贝鲁内阁“赌命”失败的结果毫无悬念。

其实,贝鲁总理对这场“赌局”并未抱有侥幸成功的幻想。这是一场悲壮的“政治自杀”仪式。贝鲁在议会信任投票前的演讲,是以政治遗言的方式结束的:

尊敬的议员们,你们有权让政府垮台,但你们无法抹除现实。现实将继续存在:支出将持续攀升,本已不堪重负的债务负担将变得愈发沉重,偿债成本将日益高昂。

句句发自肺腑,却喊不醒装睡的法国人。

是怎样的债务困境,竟让一国总理如此绝望、决绝地赌上了政治生命?

02

法国是典型的发达福利国家,标配高福利、高税收、高负债的“财政三件套”牢牢套死了法国财政。

“从摇篮到坟墓”的全套福利,需要高额税收维持。可是,福利支出增长容易下降难,高税收却抑制了经济活力,导致经济增长乏力。此消彼长的收支失衡,导致法国财政难以为继。即便法国政府的财政收入高达GDP的45%,财政汲取度名列全球第二,也无法维持庞大的政府支出。法国政府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自1978年至2023年平均为GDP的53.98%,收支之间差距的窟窿只能靠举债填平,因此积累了不堪重负的债务负担。

2017年马克龙总统上任时,法国政府的总负债已经接近GDP的100%,远高于80%的安全线。这位传统中右翼阵营出身的总统满怀重整法国财政的决心,却是回天乏力。

执政8年后,法国政府的总负债已经攀升至GDP的113%。2025年的年度赤字更是高达GDP的5.8%,接近欧盟规定财政警戒线3%的两倍。糟糕的财政状况,让法国竞争欧盟主导权的雄心变成了一个笑话。

金钱不是万能的,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。最典型的就是国防力量。法国自戴高乐时代起,就心心念念摆脱美国主导的北约,马克龙总统更是欧盟建军的热心倡导者。

可是,多年来的法国军费支出仅占GDP的1.5%左右,低于非洲各国平均1.79%的水平。你自家的国防支出被压缩到这样的水平,还能指望你有能力挑起欧洲建军大业的大梁?因此,饶是马克龙总统在欧盟事务中表现活跃,法国在欧盟的处境依然江河日下,大有被荷兰赶超之势。

法兰西要重振雄风,解决财政问题,摆脱“欧盟破落户”的角色,是当务之急。

困扰法国财政的“三件套”,病根是高福利。贝鲁总理的2026年度财政预算案,就是对高福利的“温柔一刀”。冻结了福利增长,而不是削减福利。438亿欧元的减支目标,不到预算总支出的0.3%。绝对谈不上大刀阔斧。如此小心翼翼、竭尽所能绕开高压线的预算案,却要以“杀身成仁”的赌命姿态推出,最终落得个高票出局的下场。

贝鲁硬刚议会失败在前,勒科尔尼的姿态放得更低,主打一个“有话好好说”的好态度。还没正式上任,就承诺放弃“49.3”。取消两个公共假日的“添头”,也主动放弃了。年度财政赤字降低到3%的目标放宽到2029年,而且还可以谈。

态度很端正,身段压得很低,减支438亿欧元是他坚持的最后的底线。毕竟有3%的欧盟财政赤字红线,这点小钱还是要省的。然而,勒科尔尼的“匍匐进场”也没换来议会党派大佬们的好脸色,只能匍匐进场、躺平出局的闪退。

足见今天的法国政坛已经“糜烂”到了何种程度。

03

今天法国政坛充斥着光怪陆离的魑魅魍魉,很难找几个负责任的政治家。

主导法国政坛几十年的左右轮流执政已经被彻底打破,党派组织碎了一地。2022年,传统左右翼的两大政党社会党与共和党,得票率相加甚至低到勉强超过5%,彻底边缘化。取而代之的是山头林立的“小党”在政坛群魔乱舞。

大致上可以划分为三大派系,分别是:

以马克龙的“复兴党”为代表的传统中右翼,也被称为“总统派”。贝鲁和勒科尔尼也属于这一阵营。这一派大体上是戴高乐主义的正统继承者,也是财政改革的主要推动者。

玛丽娜·勒庞的国民联盟为代表的民粹右翼,也就是所谓的“极右翼”。目前是法国政坛第一大山头,8月的民调显示其支持率高达33%。

第三派是梅朗雄领队的左翼联盟,民调支持率为20%。

需要指出的是,法国所谓的“极右翼”并非传统右翼,并非马克龙财政改革的盟友。因为在他们看来,法国所有问题都是全球化和移民导致的,反移民、反全球化也就成了包治百病的神药。

所谓的左翼倒是成色十足的极左,温和左翼的社会党早已是昨日黄花。取而代之的是深受法国年轻人爱戴的梅朗雄。此公大体上是法国版的桑德斯。这位古稀之年、老而弥坚的极左政客甚至把“终结第五共和国”作为竞选口号,其颠覆性可见一斑。在经济和财政问题上力主全面国有化,比桑德斯走得更远。

高度极化的法国政坛,一极是“一切都怪全球化”“万恶之源是移民”的极右疯魔,另一边是“全面国有化”的极左癫狂,只剩下中右的“总统派”形单影只。企图触碰福利蛋糕的总统派,付出的代价是民意支持率大跌。今年8月份的一份民调显示,总统派的民意支持率仅为15%,远低于民粹右翼的33%,也低于极左翼的20%。

缺乏民意支持的总统派在议会中是最弱势的少数派。只不过极右和极左两大阵营在议会中均未获得多数议席,两大阵营内部也是山头林立、矛盾重重。所以,总统派才能勉强获得总理提名。但也仅仅是获得总理提名罢了,推进减福利、降支出的实质性改革是不可能的。哪怕只是区区0.3%的财政减支也是无法完成的重任。

所有党派,乃至各自背后的阵营,都没有赢得议会多数。各大阵营的政见主张又是不可调和的高度极化。选又选不赢,谈也谈不拢,贝鲁和勒科尔尼两任法国总理的绝望心情可想而知。

勒科尔尼在解释辞职原因时说“当前的政治环境极其复杂,一些政党过于追求党派利益,而忘记了国家利益”,愤懑之情溢于言表。可与贝鲁的政治遗言“你们有权让政府垮台,但你们无法抹除现实”参看。

今年2月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,美国副总统万斯直言不讳地指出:“你们欧洲这些领导人,没有解决任何重大问题的能力。”引发了欧洲人极大的不满,法国媒体《世界报》怒斥其“干涉欧洲事务”,掷地有声。然而,两任法国总理相继落马,法国新内阁和2026年预算案难产,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万斯的观点——至少法国领导人确实没有解决任何重大问题的能力。

这种“政治无能”并非个人能力的缺失,而是长期罹患高福利病的积重难返。哪怕是最轻微地触碰福利蛋糕,也会失去民意支持,陷入孤立,长期积累的社会问题又成了政治养蛊的容器,换谁都不能带领法国走出财政困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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